顧雲霆稍微一怔, 迅速收斂起自己的神情，好像有點不解似的看著孟飲冰。

孟飲冰捧起他的手，語氣更認真了：“你不要聽他亂說, 知道嗎？他就是嫉妒你, 故意貶低你，咱們不理他。”

顧雲霆目光閃動，表情愈發溫柔, 頷首道：“好, 我都聽你的。”

孟飲冰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他的表情, 稍稍放下心, 微微揚起下巴：“他說的話一點都不可信，難道這世上還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

顧雲霆瞧著他驕傲的模樣，一顆心都快軟成一汪水, 笑著連連答應。

蘇兆夜遠遠看著車上兩人手牽手，不可置信兩人一點都沒受到影響, 剛才先開口說話的人好像還是孟飲冰, 不由恨恨捶了下墻。

他很想沖上去和孟飲冰仔細說說顧雲霆都做過什麽, 但他兩條腿顯然比不上轎車的四個輪子,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輛豪車消失在他視野裏。

孟飲冰一直東拉西扯轉移顧雲霆註意力，就怕他傷心，見蘇兆夜被遠遠甩下, 才悄悄松了口氣。

顧雲霆忍不住伸手順了順孟飲冰的短發。

孟飲冰疑問地看過去。

顧雲霆手指一頓，停在孟飲冰發間：“有一件事……”

孟飲冰：“什麽事？”

顧雲霆：“是這樣的，大概明天或者後天, 我需要出一趟差。”

地方比較遠, 時間也稍微有點長，可能得一些時候才能回來。

孟飲冰：“咦, 怎麽這麽突然，之前都沒和我說過……哦，是不是在幫我忙頒獎典禮的事情，沒時間說這個？”

他稍微有點愧疚。

顧雲霆手指梳到孟飲冰發尾，停在他的後頸上，肌膚相觸的溫熱感讓他眼神不由自主變得深邃。

“不是。”他說，“原本是想做完之後給你一個驚喜，但我沒想到預計時間比我想象中長。”

孟飲冰好奇起來：“到底是什麽事啊？”

還又是驚喜，又是時間長的？

顧雲霆唇角噙著一抹笑：“之前鄒老教授出了成果，準備轉向應用，你不是想建個公司和他對接？這個雖然不大現實，但前幾天政府相關的措施和人員都已經到位，其他人也可以去分一杯羹了。”

尤其是曾經給鄒老教授項目投資過的人，擁有一定優先權。

顧雲霆說：“我這次去，就是協助廠房的選址和設計，如果有必要，或許還有些別的工作。只要這次做得好了，股份，甚至一定的決策權，都不在話下。”

後續可能還有一些監督工作之類的，但這次去不需要做，暫時就不必說了。

孟飲冰有點茫然地呆了會，餘光瞥見駕駛席司機羨慕的表情，猛地回過神來。

顧雲霆出差，是為了幫他拿到股份？

不是，上次他只是為了建立公司找個借口，並不是真的特別想要這些。

是他表現得太真實，讓顧雲霆誤會了嗎？

孟飲冰竟有點手足無措，語無倫次地說：“你的公司也趕建築嗎？啊，我是說，你參與這個工程，利潤有保障嗎？該不會又是去投資的吧，你已經投了很多——”

顧雲霆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溫聲安撫：“別著急，慢慢說。”

孟飲冰抓緊對方的手，沈默一會兒，終於說：“我上次……就只是說一說，你不用這樣。”

顧雲霆回望孟飲冰的眼睛，在孟飲冰面前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堅持。

“但這是你希望的。只要是你的願望，不管大小，我都會為你實現。”

只要你想。

只要我能做到。

顧雲霆笑得更加溫柔，眼睛輕輕彎起，眼底泛著堅定的光，一眼瞧進去，孟飲冰恍惚間有種冰湖融化、波瀾微光的錯覺。

他找不出合適的措辭，只能握著顧雲霆的手。

一直握著，直到回到家裏也沒有放開。

顧雲霆早叫好了一桌慶祝用的大餐，兩人吃飯期間都手拉著手，洗漱完準備睡覺了才松開。

各自回房間前，孟飲冰下意識擁抱了一下顧雲霆。

顧雲霆回抱回去，貪戀地停留了好一會兒，最後催促孟飲冰回去休息。

第二天中午，他就趕最近一趟飛機出差了。

……

孟飲冰一個人在家住了幾天，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總有些不得勁兒。

世界意識瞧他神思不屬的，好像也沒心思繼續對付蘇兆夜，多少有點苦惱。

【宿主，你不管蘇兆夜了嗎？】

孟飲冰靠在床頭，玩著手機，聽到問話，過了一會兒才說：“啊？你說什麽？”

世界意識：【我說，你不管蘇兆夜了嗎？上次在頒獎典禮現場，他情緒波動很劇烈的樣子。】

這時候不應該乘勝追擊嗎？

孟飲冰答非所問：“那上次任務進度漲了嗎？”

世界意識馬上跑去看了眼：【漲了漲了，5%呢。】

孟飲冰靠回床頭，懶洋洋的：“又是5%，蘇兆夜幹脆改名叫蘇牙膏得了。”

世界意識感覺自己說了這麽多，孟飲冰都不為所動，看起來情緒是真的低落，一下就好奇得抓心撓肝的。

【宿主，你是不是想你家軍師了？】它小心翼翼試探。

孟飲冰想了想：“確實有點想。”

哦，那老走神多半不是因為這個。

世界意識：【我看你這兩天無精打采的，難道是飯菜不合口味？不說別的，你家軍師的手藝是真的好。】

孟飲冰咂摸出一點味兒來：“你有什麽想說的，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費那個勁兒，累不累啊！

世界意識噎了下，幽幽地問：【宿主，你說你對著別人都這麽敏銳，對著顧雲霆怎麽就沒這個機靈勁兒呢？】

孟飲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我也可以對你不敏銳，你要不要試試？”

世界意識不說話了。

有什麽可試的，它算是看透了，要是它真敢試，那結果肯定是宿主假裝聽不到它說話。

這毫不掩飾的區別對待讓世界意識酸溜溜的，不由惡向膽邊生。

【那宿主你有沒有想過，你之所以不得勁，是因為你家軍師和你分開了呢？承認吧，你就是離不開他！】

孟飲冰奇怪地說：“嘖，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用得著你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拿出來說道嗎？”

世界意識一下被他打懵了：【啊？啊？宿主，你、你這就承認了？】

難道它家宿主之前是裝的，其實早就對內心感情了如指掌？

孟飲冰更奇怪了：“為什麽不承認？”

世界意識今天奇奇怪怪的，顧雲霆不一直都是他的腦子，他離不開自己的大腦有什麽可驚訝的嗎？

這個世界真是，普通人讓人看不懂，世界意識也震撼人全家。

世界意識：【……】

所以說來說去，它家宿主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就這腦回路，簡直比鋼鐵直男還直男，難道它家宿主真的是直男？

可是看它家宿主和顧雲霆那個禍水的互動，也不像啊？

世界意識也迷惑了。

孟飲冰搞不明白它到底要幹嘛，打了個呵欠，沒再糾結這個話題。

這兩天他確實不怎麽打得起精神，暫時也沒那個力氣去針對蘇兆夜，幹脆休息一下得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休閑的時間其實不多，也就稍微比在無限流游戲裏時好一點。

詢問過世界意識普通人類都是怎麽打發時間後，孟飲冰終於有了點興趣，興致勃勃打開自己住的那間臥室的電視，找了一個看起來好像很熱鬧的綜藝看起來。

……

蘇兆夜知道孟飲冰搬家了，上次讓喬慶去送訂婚請柬，他就已經查過孟飲冰的住址，後來也曾在視頻中撞見孟飲冰和顧雲霆住在一起，還曾親自去找過人，但前幾次加起來帶給他的刺激，遠沒有這次來得大。

孟飲冰在停車場時表現出來的態度，一度讓他品嘗到什麽叫絕望。

顧雲霆不把他當對手的行為也間接印證了孟飲冰的想法。

他一開始實在不敢相信孟飲冰能恨他到這個程度，拼命回憶以前在一起時的日子，希望從過往的甜蜜中汲取力量，找到證據證明孟飲冰不可能放下他。

他曾給孟飲冰帶過空運回來的藍玫瑰，孟飲冰當時驚喜非常；

他曾帶著孟飲冰走遍各種有情調的地方，音樂廳、高爾夫球場、馬場、高檔影廳……一個不少，孟飲冰玩得很開心；

他曾陪孟飲冰實現小時候的願望，放下矜持和孟飲冰一起去游樂園、水族館、動物園玩，那時候孟飲冰笑得那麽好看，好像快樂全在眼中；

他還在辭舊迎新的時候，陪孟飲冰看過燦爛的煙花，雖然事後因為違規燃放煙花爆竹被罰了不少款，但看到孟飲冰滿足的笑容他就覺得什麽都值了……

可越是想起最初的這些甜蜜，他就對自己後來的混賬行為看得越清楚。

是他，在孟飲冰生日當天選擇繼續在大宅處理家族事務，孟飲冰發消息過來問他“你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他還嫌煩，直接關機當沒看見，第二天依然沒有回家，怕孟飲冰和他鬧脾氣，直接在公司住了兩天；

是他，在孟家人找上孟飲冰時只敷衍地打發了那些人，沒有好好警告對方，導致對方有恃無恐，沒多久孟飲冰就被孟家來人中的一個推進噴泉，數九寒天的，大病一場；

也是他，在孟飲冰被蘇家人欺負時從來都不曾往心裏去，沒有幫他震懾族人，那些人才會漸漸把孟飲冰當出氣筒。

這樣的事情不止一次兩次，蘇兆夜甚至數不過來自己幹了多少混蛋事。

他把臉埋在手心，眼角的苦澀一直流進心裏。

難怪孟飲冰這麽恨他，這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加起來，孟飲冰怕是徹底對他死了心，才會如此厭惡他。

厭惡到哪怕他說的都是實話，孟飲冰依然願意相信顧雲霆，而不願意相信他的勸告。

想到每天送往孟飲冰住處，卻從來都沒被打開的卡片和信箋，蘇兆夜心頭更苦澀了，用盡力氣，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他的臉色泛起一種病態的慘白，呼吸卻是滾燙的。

他知道自己又病了，但並不想去醫院，只是所有的情緒都空前強烈。

在喬慶等秘書面前他好歹還能維持著冷靜的形象，一旦一個人獨處，他就發瘋一樣想孟飲冰，既嫉妒顧雲霆能得到孟飲冰全身心的信任，又渴望這樣的信任還像以前一樣屬於他。

我想見孟飲冰。

蘇兆夜站在落地窗前，望著橘紅色夕陽下川流不息的車輛，無聲地對自己說。

我想見他，哪怕只能遠遠看上一眼，我都想見到他。

我知道他討厭我，我不會到他面前去惹他煩心，只在夜裏遠遠看著，絕對不會讓他發現。

或許他對我還是心軟的，不然這麽多次遇到，他明明可以避開，何必還與我說話？

沒有愛就不會有恨，萬一還有機會呢？

蘇兆夜找了很多借口，馬路邊上街燈亮起，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去看看孟飲冰。

聽說顧雲霆最近不知道因為什麽出差了，孟飲冰一個人在家，也許，這就是上天註定的機會？

……

蘇兆夜像上次一樣，給了點小錢打發走司機，自己驅車趕往孟飲冰的住處。

不過出於安全考慮，他沒有拒絕保鏢隨行，只讓這些人遠遠跟著他。

冬天天黑得早，蘇兆夜到達小區外時已經是華燈初上。

這個小區雖然是公寓式建築，但住在這裏的大多是事業有成的白領金領、希望上班路途節省一點時間的公司老板和另一些較有名望的科研人才，小區安保不可謂不嚴密。

蘇兆夜坐在車子裏，抽完了三支煙，終於等到一個認識的合作商，借對方的光進了小區。

和對方寒暄幾句，蘇兆夜在小區廣場位置與對方分道揚鑣，獨自一人前往孟飲冰居住的樓下。

他站在綠化帶的灌木叢邊，一層一層地往上數，數了好幾遍，才敢徹底確認哪個窗戶是孟飲冰家的。

回憶了一下當初私家偵探拿來的資料，經過對比，他驚喜地發現，自己現在站的這個位置，正在公寓兩間臥室的下面，其中一間隱約有光閃動，但沒有開燈，應該就是孟飲冰住的那間。

顧雲霆出差了，這間公寓有光亮的屋子屬於誰，難道還用說嗎？

蘇兆夜喉嚨緊了緊，深深望著那扇窗戶，試圖找到孟飲冰的影子。

然而什麽都沒有。

微弱的光一直在閃動，窗戶上卻沒有閃過任何人影。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去，月亮逐漸明晰起來，時間有些晚了，蘇兆夜其實應該回家了。

他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

但他不甘心。

他連孟飲冰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又怎麽能算是見到孟飲冰一面？

他咬緊牙關，就這樣仰著頭，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都開始酸澀，房間的窗戶上終於劃過一道黑影。

孟飲冰起身了？

到窗前了？

是不是看到他了？

蘇兆夜嚇了一跳，本能地往綠化帶裏躲去，卻忘了身後是灌木叢。

小腿撞在低矮的樹木上，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好扶住一顆小樹，勉強穩住身體。

驚魂未定地站直身體，蘇兆夜抖了下腳腕，一陣刺痛蔓延開，看來是剛才崴到了。

他怔怔地盯著地面片刻，想起自己剛才後退的原因，竟有些不敢擡頭。

孟飲冰那麽討厭他，如果發現他在樓下站著，會不會叫人趕走他？

他……

蘇兆夜一顆心如墜冰窟，絕望快把他壓垮。

他覺得自己這時候應該退場，或許還能保存一點顏面，又貪戀這一刻孟飲冰可能註視著他的目光，低著頭不知道站了多久，腿都麻了，卻還沒有遇到來趕人的保鏢。

倒是有些忙著回家的路人見他眼生，多看了幾眼，一個小姑娘還嘟囔他看起來好狼狽哦。

蘇兆夜恍然回神，想到某種可能，心臟砰砰狂跳起來。

他猶豫片刻，最終一咬牙，猛地擡起頭來。

那扇他剛剛盯了很久很久，甚至能背下位置的窗戶，此刻——

亮起了燈光。

暖黃色的燈光那麽普通，卻像是冬夜最溫柔的火焰，流星般撞進他的心裏，從心臟開始瞬間暖遍全身。

蘇兆夜癡癡地望著那扇窗戶，孟飲冰的影子從窗口一閃而過，快得如同錯覺，要不是他目光沒有片刻錯開，都不敢相信有人過去。

窗簾沒有被拉上，燈光依然明亮。

蘇兆夜被寒冰凍到死寂的心一瞬間活了過來。

孟飲冰看到了他，卻沒有驅趕他，甚至為他亮起了燈光，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孟飲冰之前大概是真的恨他，但經過種種之後，還是對他心軟了！

或許，孟飲冰現在就站在離窗戶有點距離的位置看著自己？

蘇兆夜眼眶一熱，像是遇到千年難遇的美夢，又激動，又怕激動過頭，直接從夢中醒來。

如果、如果真的一場夢，那他，寧願永遠都不醒來。

他情不自禁走出綠化帶，往更靠近孟飲冰的地方走去。

很多加班的人這會兒才趕回小區，瞧見他，總是投來好奇和打量的目光。

蘇兆夜滿不在乎，一心追逐著那盞救活了他整顆心的燈。

夜越來越深，空氣越來越冷，漸漸的，有小水珠從天空滴落。

下雨了。

雨滴冰冷，蘇兆夜伸出手，擡眼望向天空，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雲層擋住，淅淅瀝瀝的水珠砸在他眉間、臉側、掌心，冷意侵襲著皮膚。

他沒怎麽在乎，目光重新鎖定在孟飲冰房間的燈光上。

雨水是冷的，他那顆心卻是滾燙的。

這一盞燈讓他深受鼓舞，眼看他賠罪的舉動終於有了起色，他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退縮？

別說只是小雨，就是鵝毛大雪，他也不會為了這麽點困難就離開！

以前是他沒有好好珍惜孟飲冰，害孟飲冰那麽傷心，現在無論孟飲冰怎麽對待他，都是他該受的。

孟飲冰還願意給他這樣一個機會，已經足夠他驚喜，如果給予他考驗，那不是刁難，是他贖罪的良機，他怎麽敢不抓住？

只要能挽回孟飲冰，他有什麽不能做不能忍的？

雨越下越大，雨絲中逐漸夾雜起冰粒子，有人路過蘇兆夜，好心遞給他一把雨傘，他卻連個眼神都沒給對方，等人走了，迅速避進綠化帶中，生怕有人打擾到他。

他就這樣在大雨中站著，哪怕夜越來越深，也沒有一絲離開去避雨的意思。

萬家燈火漸次熄滅，他臉色泛起不正常的紅，定定凝望著夜雨中唯一一盞一直亮著的燈，頭發和衣服徹底被帶著森森寒意的雨水澆透，滴著水，貼在他皮膚上，令他時不時打個冷顫。

他卻渾不在意，滿心期盼，只想換回孟飲冰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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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經典hzc劇情，渣攻在大雨/大雪中站一整夜/坐在車裏一整夜。

現在是無限流游戲信口胡謅小百科時間：

大場面：指孟飲冰為了提高副本獎勵，利用特殊道具將五個S+級副本融合在一起，制造出一個連無限流游戲都無法評級的超危險副本，又憑著一柄刀帶所有參與玩家無（暴）傷（力）通關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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